这是个坑,慎跳。无CP,友情向,写点三杰早年的流水烂账和苗疆往事。
序
“当年”一词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令人伤感的,它往往意味着一件事物曾经有过,后来没了。
可江湖人仍爱对这令人伤感的事情津津乐道,毕竟人生在世,谁还没有个当年呢?
这个当年里也许会有许多憾事或糗事,但很多年后拿出来回味下,总还能体会一些少年轻狂的味道。
这个江湖上,总是散比聚多,合比离少,故而那些能够穿插在当年与如今之间经年相伴的情谊,也就显得愈发弥足珍贵起来。
在那遥远到不可追的当年,其实是没有苗疆三杰的。
那时候只有温皇,罗碧,千雪孤鸣这三个人时常聚在一起,得到后来三个人都分别有了些名堂之后,才被冠以三杰之称。
子夜歌是很古早的陈词旧事。在当事人后来那起起伏伏的人生中,只能算是微末到不起眼的回忆,于中夜深静时偶然想起,倏忽眼前,倏忽又像过去了一生那么长。
某年某月的某一天,未来的苗疆三杰坐在路边的野摊上热热闹闹地吃酸汤粉。罗碧毫不客气地往碗里加了三大勺红油,温皇看着他那一碗山河满江红,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,勉强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,千雪囫囵几口连汤带粉吃完,就去搭讪起了路边卖杨桃的姑娘。
千雪年轻时,是十分向往着当个风流才子的,拿着扇子念念脑子里仅记的几句歪诗,路边摆一个酷帅的姿势拦住过路佳人的去路,自说自话地搭讪。怎奈他的书念的实在是不怎么样,来来去去就只会那么几句,跟才子挨不上,幸而长得一表人才的,才没被当成流氓变态轰回去。
罗碧一碗没吃饱,把温皇剩的大半碗吃了,又要了一碗。
温皇跟店家要了壶茶来喝。路边野店的茶不太能入的了他的口,解了个口渴之后也不怎么想喝了,伸手沾着茶水在蒙尘的桌上写字玩。
千雪搭讪果不其然失败了,悻悻地回来:“说说话么,干嘛拿果子丢我。”
温皇心不在焉地摇着扇子,慢慢道:“搭讪这件事,本身就很不靠谱。”
温皇又道:“你迎着脸去了,一下就给看对眼了还好,要是看不对眼,你说人家要不要理你?”
温皇还道:“不理你,好像很不给面子,搞得很僵;理了你,又好像太给面子,搞得很难收场。无论怎么想,都很流氓。”
温皇最后道:“所以你还是消停吧。”
千雪不说话,不知道听没听进去。
罗碧仰头喝干了碗里的红汤,点评道:“呸!”说着,往桌上拍了块银子“结账。”说完,率先起身走了,找回来的零碎也没有要。
不远处那卖杨桃的姑娘回头恰好给看见了,心里想,这人可真帅……
三人走了以后,店家来收拾桌子,端走了碗筷时,看到桌上温皇用那被狗啃过一样的字迹,留下的两行子夜歌:
果欲结金兰,但看松柏林。
经霜不堕地,岁寒无异心。
店家看了一遍,没懂是什么意思,随手用抹布擦去了那逐渐干涸的痕迹。
春歌
幕一
早年间颢穹孤鸣刚刚登基上位的时候,苗疆还很穷。南边的一众刁民刚刚降服,与北边中原热热闹闹地打了好些年也没打出什么所以然来。打仗就是烧钱,苗疆南北开战的情况简直是干柴烈火,烧的颢穹孤鸣年纪轻轻的已然开始掉头发了。
对这种火上房一样的财政危机千雪是没有什么感觉的。他吃穿不愁,也没什么正经官职,每天都很闲,大把的时间都用来交陪朋友,搭讪,无所事事地四处晃,更何况,这样的事根本就没人告诉他。
罗碧对此约略知道点,但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要户府官员去烦恼的,只要军饷还能发下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。曾经有过军饷发不下来的情况,他领着手下的副官去几个户府卿家里挨个敲了遍门,隔天钱就发下来了。
可见,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,只有不想好好过日子的人。
三人之中,只有温皇对此感触略深,在身份上他也是平头百姓中的一员,可他根本不在乎。
温皇的钱不知道是从哪来的,也没人追究过。千雪刚刚结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,并不财大气粗,但从平日的吃穿生活就看得出,这人是非常有钱的。
在那时,温皇有钱到什么地步呢。
有一天,他跟千雪和罗碧说:“我把缥缈峰买下来了。”
说话时轻描淡写地喝着茶,不见得怎么高兴或烦恼,仿佛路边买了个苹果一样,稀松平常。
罗碧听着,心里一阵惊悚:原来朝中已经穷到要卖地皮了……不过,依然跟他没什么关系。
千雪则稀里糊涂的,问:“缥缈峰不本来就是你的吗?”
“我只是住在这,房子是我的,地不是。”
“哦……”
温皇道:“不过,现在地也是我的了,连同后面的山谷,都归我了。”
千雪听了挺为他高兴的,根本没意识到买了这个山头是个什么概念,没觉得有什么稀奇,恐怕在当时他心里买个山头也不会比买个宅子贵到哪里去。
罗碧问:“你好端端的买那么大的地做什么?”
温皇一本正经道:“做生意。我和你们两个又不一样,现在年景也不怎么好,我总得找个营生活着。”
然而接下来被问到做什么生意的时候,他却笑笑不说话了。
罗碧没有追问。
他要买地要做生意,都有他的道理,温皇么,总是活的比别人明白些。
温皇在缥缈峰的房子要推了重建,不能住人,千雪热切地邀请温皇到他的王府住,温皇想了想,没推辞。
开春后某个晴好的日子里,温皇翻了翻黄历,宜搬迁,忌相亲。于是他自己抱着猫,凤蝶骑着狗,雇了辆车拉着行李,借住到了千雪的王府。
温皇的猫叫千岁,狗叫旺财,都是千雪抱来的。
千岁不吃饭的时候都在睡觉,不闹腾,也甚没意思。
旺财不吃饭的时候都在闹腾,睡觉也打呼噜,又有意思的过了头。
千岁刚抱过来的时候只个巴掌大,看起来不怎么养得活的样子,天天睡,温皇总觉得它睡着睡着什么时候就自己睡死过去了,却不想一直养到这么大。
旺财被抱过来的时候还是毛茸茸的一小团,养了一年,站起来就有温皇胸口那么高了。虽然千雪再三保证绝对是狗崽,亲眼看着母狗生下来的,但温皇还是觉得它其实是头狼。
千雪让人打扫出西厢来,领温皇和凤蝶过去看看。
凤蝶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,初来乍到的,跟在温皇后面慢慢走。她的身子比其他同龄孩子都要弱些,种过三途蛊后时常发作,温皇也没让她走过几步路。王府门口下了地,刚走过院子,她就渐渐有些走不动了,拉着温皇的衣袂,步子越迈越小,温皇问她怎么了,她就站住,跟温皇伸手:“抱抱我吧,我不要走了……”
温皇不动:“不抱,你都多大了还要抱。”
凤蝶眨眨眼,那样子可怜兮兮的:“走累了……”
温皇看了看千雪:“要抱让你义父抱着吧。”
千雪伸手,顺着温皇哄着她:“我抱着你好不好呀?”
凤蝶低着头,抱住了温皇的腿。
温皇叹了口气,还是把猫塞给千雪,抱她起来:“唉……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?”
千雪把猫揣进袖子里,笑嘻嘻的:“不长大才好呢,她老这样粘着人,多好。”
温皇低头看了看静静伏在怀中的小姑娘,没言语。
千雪的王府最开始是老苗王在外的别馆,然而修好了还没住几天老苗王就驾崩了,颢穹孤鸣登基以后觉得闲着也是长草,干脆封给千雪做了王府。
温皇到时已经黄昏,绕水回廊被光影浸透,暮霞晕开在漆红廊柱上,映出淡淡的暖橙色,池中假山有水瀑流泻,唰啦啦地响着,水汽轻渺宛延到廊下,仿佛还带着些深冬井水的凛寒,廊下每走几步便垂着一盏宫灯,平日里没什么事都是暗着的,但据说夜里都点起来的时候,月照碧水,灯影浮光,是当年老苗王最钟爱的光景。回廊尽头处的杨柳逢春生发,叶子还没有长出来,但一眼望去,已经有了些朦胧的绿意。晚风带着料峭春寒悄无声息地吹过,鸟鸣虫吟随风传来,犹如轻漫碎语撩过耳侧,凤蝶渐渐在温皇怀里睡着了,千雪见起风,就解下披风给她裹上。
厢房已经收拾好了,凤蝶住最里间的碧纱橱,温皇在她外面的暖阁。
温皇把凤蝶抱到床上,习惯性地探了探她的脉象。
千雪伸手摸了摸凤蝶柔软的头发,看起来挺高兴的:“这闺女,生的真好,看着就讨人喜欢。”
温皇拢了拢袖子,神情淡淡的:“也没什么好的。”说着,见王府的侍候人来照顾凤蝶了,便悠然到外间泡茶去了。
他没觉得小姑娘有什么讨人喜欢的,也没觉得可爱到哪里去,在他看来抱着凤蝶或抱着千岁其实都差不多,甚至,千岁有那软绒绒的毛,抱起来还更舒服一点。
晚些时候罗碧下了军议来了,温皇和千雪正在吃饭。
千雪让人给罗碧添了双碗筷,随口问:“会开这么晚,又要打仗了?……喝酒吗?”
“喝!”罗碧随手拿来千雪的杯子喝了口茶“我倒是想打。那些言官真应该撬开他们的头看看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,再往前推一步就能打到渝州,还不敢打了,说推的太深。怕什么,打得再深能打到他们家里去吗?”
千雪给他倒了杯酒:“我王兄那边怎么说?”
“王也没办法,再打下去,国库可能撑不住。”说着又想起前几天说的温皇买地的事,一时也有点气短。
温皇问:“那么朝上的意思,今年就不打了么?”
罗碧叹口气:“八成打不了了,中原一时半会的还打不过来,只能先僵着。南边占婆那方面听说最近有些动静,王让我过几天去看看。他们叫铁军卫打了这些年,七零八落的,想打都打不起来。”
千雪道:“不打了也挺好,你带兵这些年就没在家过过几天囫囵日子,趁着这时候也能歇歇。”
没有仗打,罗碧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:“好什么好,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。”
温皇看着他:“你这天聊的,哪有把打仗当日子过的。”
“那把什么当日子过?”
温皇略笑笑:“你的日子,我哪里知道。今年才刚过个头呢……”
千雪端起杯子来:“来来,干杯!敬——”
“敬什么?”
“……呃,就敬今年温仔买地,罗碧休假好了,左不过都是让人高兴的事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?我没什么啊,能这么高兴着,就挺好。”
温皇笑了笑,也举起杯来。
罗碧看着他,对他一天到晚对什么都能高兴起来的个性颇有点难以理解:“不打仗了你跟着高兴什么,又不是你去打。”
“你到底要不要喝啊?”
“……”
白瓷酒杯碰在一起,“叮”的一声清脆的声响。
“——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