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苗疆三杰】子夜歌（幕五）
幕五
温皇有生意，出门几天去做事，回来的时候，居然不知道怎么的跟罗碧碰到一起去了。
占婆的事情顺利得出乎人意料，罗碧到后，占婆王大约也知道颢穹派罗碧去是个什么意思，安安分分地接下了请帖，封地的事情没敢再提，走时还送钱送酒送女人的。罗碧本来是抱着收拾他们的心去的，不想占婆王根本没给机会，最后钱和女人都没要，提了两坛酒，没滋没味地回来了。
罗碧去宫里跟颢穹复了命，约了温皇一道去千雪王府。不想刚进门，就听见千雪风风火火地在屋里骂人。温皇和罗碧听着，没好直接进去，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来等了等。
千雪的性情温和，不怎么爱跟人吵架，就算吵起来了，能动手也动手了，几乎没听过他开口骂过什么人。家里的侍女大约也没怎么见过王爷发火，聚在窗旁偷偷地听，看见温皇和罗碧一起来了，就为他二人端来茶水和点心。
罗碧对茶水和吵架都不感兴趣，摸了摸蹲在脚边的旺财，叫人拿来块火腿喂了喂。
温皇问侍女：“你家王爷这是跟谁呢？”
侍女笑嘻嘻地，给罗碧倒茶，一边回温皇道：“这几天您不在，竞王爷又不大好了，王爷挂心得很。今天过午时候竞王府的管家来了，说竞王爷的茶水还是药的里头有些不好的东西，王爷生了好大的气，一直骂到现在呢。”
温皇淡淡摇着扇子，没说话。
府上的女官进去跟千雪通报了声，说温皇先生和罗将军来了，千雪这才肯放过竞王府的管家。
温皇和罗碧走到门口时，那管家正出来，只听见屋里千雪还在嚷嚷：“回去给我查！查不出来你们就都收拾收拾滚回家去，找会当差的人来做事！”
温皇随意地坐下来：“怎么了这是，一进门满院子就听见你在吵。”
千雪坐下抓起杯子来灌了几口凉茶：“小王叔一直喝的药茶里不知道谁给加进去一味附子，以前谁也没注意，上次你给他下了冰蚕蛊以后，那茶喝下去冲撞了蛊的寒气，又死去活来的一顿折腾。底下的人做事不当心，连什么时候加的料都不知道，难怪这么长时间吃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。”
温皇听着，若有所思的样子，倒了杯茶来喝，没言语。
千雪抓抓头发，又道：“也是奇了怪了，小王叔自己也不算是不懂医，喝了这么久的茶，怎么就没觉出不对来……”
罗碧听着，看了温皇一眼：“你去给看的病？”
“千雪非拽着我去的。”
罗碧不咸不淡地道：“你可别给人治死了。”
温皇漫不经心地笑笑：“胡说什么。”
千雪看见罗碧，之前火气一下就压下来了：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罗碧把拎回来的酒扔在桌上：“那边没什么事，我就先回来，反正春祭也快了，不爱在那呆着。”
千雪叫人弄菜温酒，说晚上吃火锅，又同罗碧说了些芦笙节的事。
苗疆的芦笙节，宫里总要办春祭，基本上就是把附近的属国都归拢过来聚个三天。头天祭祖，二日武试，三日大宴。
这其中最热闹的是二日的武试，苗疆各国出人，多是久经沙场的将领，比骑射，武艺，刀剑枪戟。说是比试娱兴，但结果往往关乎各国的脸面，故而也被看的十分郑重。
这样的事情百姓们也十分爱看，校场不许平民擅入，就都围拥在外面看，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，但看场上着装清凉的参会将士们，也不算白来一趟。
温皇作为千雪的挚友，有幸带着凤蝶到场观礼。
凤蝶坐在温皇膝上，看见场下正在准备的千雪和罗碧，就跟他们挥手：“义父~罗叔叔~加油呀~”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。
温皇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，低声道：“自己看，不许大声喊。”
“嗳~”
千雪也看见了凤蝶，没说话，一手牵着马，大力地跟凤蝶挥挥胳膊。
藏镜人回头看了看，道：“校场又是沙又是土的，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。”
千雪摸着马的鬃毛，笑呵呵的：“来看个热闹么，平时她也不怎么出门。”说着，在校场里四处看了一圈，只见那打鞭的判官居然是个没怎么见过面的礼官，于是跟罗碧道“今年判官怎么换人了？铁骕求衣没来？”
罗碧摆弄着弓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：“他有私事，没过来。”
“哇，真的假的，他那种吃睡都在营里的人居然也会有私事，稀奇了。”
罗碧把弓弦调好，背在身上：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正聊着，那边礼官一鞭落下，比试开始了。
罗碧身穿着轻简的射猎装，手臂露在外面，试弓时那刚硬的线条与盘伏的几道伤疤亦随着开弓的动作收放。时值春末，苗疆已经开始有点热了起来，他的胳膊上沁出一层薄汗，白日之下，在肌肉张弛的轮廓间隐隐勾勒出些许明光的纹路。
千雪与罗碧并排立马，仿佛很无所谓地左右看看别国的将士，看起来像是好说话的，就笑嘻嘻地去同人家搭讪。
他今次用的是从竞王府带回来的那张龙舌弓，弓腰处嵌着玄铁，比起普通的弓来更强劲，但开弓的力道也要更大。千雪习武向来偏重速度一些，重兵虽然也能用，但拿在手里总觉得不大方便。他拍拍一旁的罗碧，悄悄问他：“咱俩换换弓吧？这个太沉，我用不惯。”
罗碧看了他一眼：“用不惯你还带来。”
“在家也没试过，拉开才觉得重。你试试，喜欢给你了。”
“……自己留着吧你。”罗碧说着，还是把自己的弓递了过去。
千雪拿过罗碧的弓在手里拉了几下，感觉趁手了不少：“谢啦！”
“……”那龙舌弓罗碧拿在手中掂了掂，没说话，但心里还真挺喜欢的。
骑射的比法，就是一人十支箭，校场上分别竖着三块靶，每靶三箭，全中者余一支箭，谁先射落看台正上方高悬的绣球即算夺魁。
判官手中开试鞭“啪”地一声挥下，众将纵马而驰，马蹄声落如擂鼓，踏着滚滚沙尘急速前冲。罗碧为首，千雪稍落其后，将后面的人甩开了一段距离。苗疆战马天生高壮，身越其上，劲风扑面而来，身旁种种有如飞光掠影。千雪神色泰然，疾驰中顺手折下一朵盛开的海棠，前进了一段，一手拽着缰绳，略微放缓了点速度，俯身将花簪在了某个挤在前面看热闹的姑娘鬓边，只听见了姑娘“呀”地一声，没有细看，大笑着追赶着罗碧绝尘而去。
罗碧一马当先，临近靶位的时候，双手松缰取箭，弓弦拉满，奔马中双眼掠过箭靶的一瞬间三箭齐发。箭矢疾如飞星，倏然离弦，待他走马而过，那三支箭已齐齐地中在鲜红的靶心。
千雪紧随而上，他的力气不如罗碧，拿的也是偏重的弓，三箭开弓并不好把握。只见他先发两箭，纵马继续跑出去一段后，瞬时回身，双腿夹紧马腹，取箭开弓一气呵成，快得不及眨眼。这一箭几乎没怎么瞄，仅凭对速度和风向的判断，搭箭便射，羽箭却仍没入靶心正中，半分不差。
罗碧与千雪在校场内跑了一圈，九箭全中。二人同时掉转马头奔向看台方向。罗碧伏身在马背上，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高挂的绣球，额上见汗，一手拉缰，一手紧握着龙舌弓，全速疾驰，身形亦随跑马时的颠簸起落。
千雪高声驾马，与罗碧并肩而驰，眼见将要超过罗碧时，却见罗碧忽然紧紧勒起马缰，战马登时立身而起，长啸一声，高扬的马蹄卷起千堆扬尘。嘶鸣中罗碧稳稳蹬紧马镫，开弓满弦，百丈开外箭矢惊弦射出，夹带着劲风破云裂玉般袭向高处绣球，将那木芯绣球铮然钉进了其后的石梁上，弯弓饮羽，入石三分。
“好——！”
一片叫喝彩声中，这场骑射以很快的速度结束了。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结果，往年里夺魁的不是千雪就是罗碧，其他藩国也只有眼红的份，不由得想，那样风姿潇洒的少年将军，要是能到自己麾下来该多好。
罗碧率先射中绣球，理所当然地拔得头筹。其他人射靶要么有空箭，要么九支箭还没有射完，故而九箭不空的千雪名次只在罗碧之后。
千雪勒马，回到罗碧身边，远望着远处的绣球，十分兴奋“漂亮啊！”
远处的看台上，温皇略笑着，仿佛是向这边点了点头，凤蝶给他搂在怀里，奋力挥动着细瘦的胳膊，大约是在喊什么，但隔着太远，周围一片嘈杂中，并听不分明。
“哈……”罗碧抹了把头上的汗，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，把龙舌弓递还给千雪“这弓不错。”这么远的距离，如果换别的弓来，恐怕根本承受不住满弓时的力道。
千雪拍着罗碧的肩：“那就送你了，良弓配美人啊！”
“谁跟你配美人，拿走我不要。”
“不是，配英雄！你就拿着吧，我本来也不用重弓，放家里也是闲着。”
说着，双双悠闲地找颢穹领赏去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