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苗疆三杰】子夜歌（幕廿九）
小王你好，小王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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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儿有兴趣的还请戳下子夜歌的本宣，点个印调让我心里有点数，感谢~
【幕廿九】
千雪来时，刚好和宫里那两人打了照面。
他这几天情绪都很坏，进屋往地上一坐，毫不客气就问：“王兄又让你杀谁了？”
温皇没在意，淡淡道：“你王兄好像在朝中换血，给了我一份名单……不过我没接。”
千雪一愣：“你怎么突然转性了？”
温皇喝茶：“没什么，就是不想跟宫里的政事扯上太多关系。”
“哇，之前那是谁说的都是做生意来着？”
温皇看了他一眼：“生意也要有命才能做。”
千雪大约想起了之前锻门主的事，神情一时复杂，没说话。
温皇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：“你这几天是怎么了，进门就呲火，谁对不住你似的。”
千雪沉默了一会儿：“小王叔又不好了。”
“竞王爷？”
“嗯……”千雪拿着杯子，没喝，轻轻摇晃着里面清澄的茶汤“就这几天的事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。仲秋的时候好好的，还能下地散步，一场雪的功夫就突然病的起都起不来……”
“宫里的医官怎么说的？”
“都说可能这回真要不好了。医官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看过，说可能熬不过去这个冬天，宫里该准备的已经准备起来了……”
温皇喝着茶，没说话。
颢穹既然在宫里搞了这些动作，那北竞王也差不多“该病过去”了，令人想不到的是，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把自己的身子往死里折腾。
千雪没有开口，可目光却跟着温皇。温皇开始不理他，当没看见，但他就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盯着，温皇被他看的发毛，杯子一放：“你别看了，我不去。”
“那我把他抬来还珠楼……”
“你省着吧。天高路远，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，我更洗不清了。”
“你就去给他看一下，当请你出诊，看诊钱一样给你。”
温皇厌烦地挥挥手：“不是钱的事……宫里的医官都看不明白的，我去有什么用？”
“医官用的都是常规的药，你的那些蛊说不定……”
“没有那种妖法。”温皇打断他“我只是个炼蛊的，没有跟阎王爷斗法的本事。上次我也不是没去看过，看来看去也就那样，只能用冰蚕蛊温养着，没有什么治愈的办法。”
“但你上次的冰蚕蛊还是让他好了一阵……”
千雪那一脸担忧与恳切可谓是情真意切了。温皇最烦看见他这模样，顺着他答应下来给自己惹一身麻烦，但直接拒绝掉又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不是一样，没的还是让自己不痛快。
千雪深叹了口气：“到了这份上，我不求你能给他医好，我也知道那没可能……但能帮他多续一阵子命都是好的……”
温皇冷淡道：“生死有命，就算多保他几天，也只是受苦而已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……但我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由着他死在我面前。你杀只鸡下刀之前鸡都扑腾两下，命临到头上，你让我空着手干等他死我等不住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给你搬座金山来都行，只要你能去看一眼。能让他多活一天是一天，一天都是赚的……”
温皇没言语，也不看他，静静坐了一会儿，终于叹了口气。
“明天你来接我吧。”
薄情的人总是拿太过深情的人没有办法。那执拗炽热的一腔真心都掏出来摆在眼前，想彻底无视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，只能一味地沉默着不去看，最终往往也无济于事，仍会被磨软下来。
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令人疲倦。残冬暖阳般的赤诚总能触及那薄冷的内心，在一片荒凉死寂中燃起一捧星火，微弱地摇晃着，却总也不会被扑灭，那微妙的存在感让人觉得违和，可始终不愿彻底舍弃。
千雪就是这样的人，心里有事就大咧咧地吵，吵完就翻篇。回家睡一觉隔天就来找你赔礼道歉，管你怎么冷着脸待他他都笑嘻嘻的。不跟他计较自己心里不舒服，跟他置了气又觉得没意思，有时候真让人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样。
交上这样的朋友，不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……但，总是件有意思的事。
竞王府如旧富丽堂皇，可总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。温皇跟着千雪，还未等走到寝殿便闻到深重的药味儿。
殿所周围的木莲早已败去，空留一丛丛深翠色的花叶遮掩着内中错落横斜的树枝。不时有医官和侍女匆匆进出，传进传出各种汤药和器具，仍是安静无声的，更显得这院子宽大寂寥，半点人气儿都没有，教人看着只觉得孑然。
门口垂着帘栊，千雪掀开和温皇进去。一进门，屋里那一股浓苦的药味儿差点把温皇顶一个跟头。
才刚刚初冬，殿中就烘起了五六个炭盆，墙壁里应该也夹着炭火，闷得屋子里热得让人难耐，温皇进屋就解下了披风，不多时额头仍见了些汗。
据说北竞王现在不能起身，每天搁一个时辰就要服不同种类的药，殿上的熏香已经全部换成了医官们单独配出来的药香，闻着都苦得让人皱眉头，哪还有什么香气。
看过如今的药单，温皇暗暗心惊。
这么多药一起灌下去，没毛病的都给吃出病来了，也真亏这小王爷能撑。
他们来时，北竞王还在睡。
侍女和侍疾的医官都在外厅里候着，近前只有战兵卫和一名王爷的贴身女官侍奉。
千雪扯开寝台前的帷屏，温皇起身上前查看，一眼看过去几乎吓了一跳，还以为那寝台上躺着的是个死人。
年初的时候北竞王虽然也病着，但给人看着清减些，轮廓面貌仍是端正好看的。眼下他面容枯瘦灰败，嘴唇青白，整个人瘦的几乎只剩了一层皮，除了胸前微微起伏的呼吸，真的让人看不出这居然还是个活人。
大约是被生人的气息惊扰，北竞王很快醒了过来，睁眼第一眼看见了千雪，十分勉强地笑了笑：“你来了……”
千雪忍不住摸了摸他漫长散乱的鬓发：“你怎么样了？”
“没怎么样……等死罢了……”
“你胡说什么！”千雪的忧容全都堆在脸上“我带了温仔来，让他再给你看看。”
闻言，北竞王才微微转头，看见了一旁的温皇：“是先生来了……实在抱歉，又给你添麻烦了……”
温皇把带来的药箱放在一旁，略笑笑：“无妨……来都来了，就再让我为王爷请个脉罢。”
北竞王淡淡应了一声，又道：“夙，你们都先出去……”
战兵卫看了看温皇，似乎很犹豫。
北竞王又道：“出去罢……先生的规矩别坏了，千雪，你也出去……”
“诶好好好，我走……”千雪哄着他，又同温皇道“麻烦你了，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千雪把北竞王的手臂从厚重的锦被里拿出来，仍很不放心的样子，但还是挥挥手，叫着战兵卫和近旁的女官一起退出了帷屏。
“人都走了，这脉也不必请了吧……”北竞王淡望着温皇，那声音十分虚浮。
“来都来了，还是看一下。”说着，温皇上前在他手腕处垫上软垫，还是仔细摸了摸，半晌放开，冷笑了声，直接把药箱合上了“肺脉尽断，伤上加伤，王爷这是打算直接自尽了一了百了么？”
“哈……情势所迫……”北竞王想撑身起来，试了几试，才艰难地坐起来，抬眼瞥见侍女们为温皇他们上的茶“劳烦先生帮我把那茶拿过来吧……”
温皇端过茶水，低头闻了一下：“这茶性冲，王爷现在喝不好。”
北竞王低声笑笑：“都这样了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……我现在吃的喝的闻的全都是药，已经许久没有喝过茶了。”
温皇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杯子递了过去。
北竞王喝了口茶，仿佛满足地叹了口气：“先生可不要告诉千雪啊……这茶平时他们是不让我喝的，要是给他们知道，又要来唠叨了。”
“……”温皇看着他，慢慢道“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，何愁喝不上口顺心的茶？”
北竞王捧着杯子出神，半晌道：“我不这样死一次，是活不成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若不病死一次，日后也是必死无疑的。这次能熬过去就能活，过不去也一样是死……”他略略叹气，眼睫淡淡垂着，那苍白清瘦的面容几乎已经带了些死色“有些事情不好与先生说，但我也不过死中求活罢了。若不是身份所累，谁愿意平白无故受这种苦。我啊……最怕痛了……”
温皇无话可说，只能淡淡看着他。
在这一点上，温皇还是很有些佩服他的，在这样年少着的岁月里，就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与人谈起他那飞絮般的死生。他这一天天慢慢苦熬的日子，活着便是漫长折磨，便如这般生无可恋而死不足惜的惨淡人生，怨怼与孤寂是一定有的，却没有一个能分担的人，身体上的痛苦未必疼得过心中的压抑或悲苦，可他却仍要数着日子忍受着活下来……
这样一个人，温皇倒是很想看看，他到底能苦熬到什么时候。
从帷屏里出来，千雪急忙上前问怎么样。
温皇不知道说什么，只摇了摇头。
“那么……你那些吊命用的蛊……”
“我手中大多数的蛊都是毒蛊，医蛊本就没多少，养起来也麻烦。”温皇淡淡道“再者所有种类的蛊几乎都是以人血气精神为食的，竞王爷现在气血衰竭，体内根本就养不住蛊，种了也不会有效果，反而更拖累。就算种下去，要不了多少时候，蛊就跟着宿主一起……”到此，温皇顿住，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“那他真的没救了？”
“……只能看造化。”
千雪深深叹了口气：“那……还是谢谢你了，我陪你去管家那支银子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温皇收拾了药香背起来“这次什么都没用，就不收钱了……这儿药味太重，熏的我不舒服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温仔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……谢谢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
